趙王府門外，儼然兩軍對峙。

林修之帶回來的親兵都是關中軍曾經放在西北邊境的精銳，個個如狼似虎。

林嘉若的公主衛是林時生親自挑選的，雖然人數上少了點，氣勢也不遑多讓。

“取我弓箭來！”林嘉若沈聲道。

她出行時，身邊帶公主衛十二名，其中總有一人帶著她的弓箭，此時正遞到她手中。

王府親兵為首者臉色微微一變。

他是林修之的心腹，曾經也聽林修之不無自豪地提起過秦國公主箭法如神，且不論是不是誇大之辭，只要這位公主動了手，他們這裏誰敢還手？

林嘉若緩緩擡起大弓，右手執箭在手，正要引弦，卻被輕輕按了下去。

“再等會兒，我已經讓平安去請聖命了！”林致之勸道。

林嘉若甩開了他的手，憤怒一指：“王晞就在裏面，鬼知道林修之會發什麽瘋！”

林致之嘆了一聲，握住她的手指按了下來，道：“你在門外接應，凈植隨我進去！”

林嘉若這才收了弓箭。

林致之也不是一個人進去的，他帶在身邊的親衛武藝超群，再加上林修之的親兵心有顧忌，很快便讓他闖了進去。

金吾衛姍姍來遲之際，凈植正好懷抱一人，在林致之親衛的掩護下出來。

那姑娘原本就嬌小玲瓏，如今縮在凈植懷裏，全身被一件男式外袍蓋住，看不到面容，只看到身子微微顫抖，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。

林嘉若緊了緊拳頭，啞聲道：“燕子留下，其他人護送她入宮，送到我殿裏！”

說完，她擡腳朝趙王府內走去，他還沒出來。

人都搶回去了，原本攔在門外的親兵都跑了進去，沒有人再攔著林嘉若。

趙王府內亂成一團，林嘉若順著驚喊聲尋去，林修之正試圖突破林致之的防守朝外追去，每一次突破都被無情地拍了回去，但他仍舊一次一次地爬起來，咬牙向前，勢如癲狂。

趙王妃孫氏急得直掉眼淚，卻怎麽也喊不住這兄弟倆。

冷不防看到林嘉若進來，慌忙撲過來，拉著她道：“阿若，你快勸勸你大哥，不要再打了，修之都被打出血來了！”

林嘉若看了她一眼，冷冷道：“二伯母，你知不知道二哥哥做了什麽？”

就她看來，林致之簡直太心慈手軟了，憑他的功夫，早就能將林修之打得爬不起來了！

孫氏一噎，被她的目光逼得瑟縮了一下，喃喃道：“阿若，修之是喜歡那位王九姑娘的，不如我明日就讓人上門提親？”

林嘉若嗤笑道：“喜歡？他後院是不是還藏了個同樣喜歡的白露姑娘？”

孫氏驚訝了片刻，道：“阿若，那個白露不過是個平民女子，就算進了門，頂多也是個姬妾，王九姑娘既然是你的好友，出身也不差，進門最差也是個側妃，我和修之都不會虧待她的！”

林嘉若心灰意冷地撇開了目光，望向纏鬥中兩人，高聲喝道：“夠了！”

林致之停了下來，將林修之制在手裏，回頭詢問地望向她。

“王晞現在在我宮裏，有本事，你就進宮來搶人吧！”林嘉若冷冷道。

林修之兇狠地瞪著她，目光仿佛嗜血：“四妹妹，你非要和我作對嗎？”

她冷靜的面容仿佛一瞬間滲入了悲傷：“二哥哥，你非要傷害王晞嗎？”

林修之兇狠的神情頓時凝住。

孟秋的陽光明媚晴好，照在他陰郁的面容上，把那些不夠明媚、不夠晴好的東西一絲絲融去，只剩下面目全非的迷茫。

林致之松開了他，他仿佛一瞬間失去了力氣，跪倒在地上，渾身如同籠罩了一層迷霧。

“走吧！”林致之走到她身邊輕聲道。

林嘉若點了點頭，沒有再去看林修之。

出了趙王府，門外圍觀的百姓已經散去了大半，林嘉若正打算回宮，忽然從人群中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，眉心一蹙，立即指去：“拿下他！”

這人燕子也早就眼熟了，眨眼間，就抓了人到林嘉若面前。

“你鬼鬼祟祟在這裏幹什麽？”林嘉若目光不善地打量著他。

他眼神古怪地看了燕子一眼，燕子松了手後，他不慌不忙地正了正衣襟，向林嘉若和林致之各行了個禮，含笑道：“殿下何出此言？今日趙王府這麽大的動靜，聞訊而來的可不止我一人吶！”

林嘉若豈會信他？

“這事跟你又有什麽關系？是不是你鼓動我二哥去的？”越想越有可能，林嘉若恨不能用目光殺死他。

馮文通急忙擺手否認：“殿下也太看得起我了？這等男歡女愛的事，別人怎麽插得上手？靈昌郡王對我也沒那麽言聽計從啊！”

突然勾唇一笑，低聲道：“還是公主殿下有本事，隨手安排個王姑娘，就把靈昌郡王從白露身邊勾走了，這般如癡如狂的……”

林嘉若忍不住扶額：“滾！”

馮文通嘆了一聲，幽幽道：“我這就走……不過還是勸殿下一句，殿下要是執意棒打鴛鴦，難免傷你們兄妹情誼；殿下年紀尚小，還不知道這情之一字，可令人瘋狂不能自已，靈昌郡王為見王姑娘一面也是煞費苦心，同是性情中人吶……”說著，意味深長地看了林嘉若一眼——

一眼還沒看到，便覺左眼眼角突然刺痛，瞬間流下淚來，不能再睜眼。

“你這雙眼睛——”他聽到那位溫潤如玉的郡王殿下語氣冰冷地說，“管不好的話，遲早要廢！”

……

回到掌珠殿時，神色間已經冷靜了下來，只一雙眼睛紅紅的，目光隱隱透著絕望。

王晞似乎已經沐浴過了，坐在軟榻上，身上換了一件林嘉若的常服，她身量嬌小，林嘉若的衣衫對她來說有些大，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，越發顯得楚楚可憐。

林嘉若在她面前坐了下來，輕聲問道：“你沒事吧？他有沒有對你——”話音戛然而止，少女紅唇微腫，一切不言而喻。

王晞卻淡淡一笑，搖頭道：“他沒有對我怎麽樣——”微微一頓，面露苦澀，“他只是讓我再也不能怎麽樣了而已……”

“聖旨在上，他依舊毫無阻礙地闖進了我叔父家中，王家上下，無一人敢攔他——”

“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被他強搶回府……殿下，王晞此生，大約再也沒有好姻緣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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